医 海 浪 花 连 载 （十二）
余 荣 华
（十三）自我奋争的日子
1、和解放军总医院的缘分
我到门诊部工作好几年了，一直想到大医院进修。在铁道兵8779部队卫生队时，已经安排好的一次进修,因某些特殊情况,没去成协和医院学习，已经很遗憾。我多次提出外出进修的要求，直到1980年1月，新的主任龙芳远来了，终于进了解放军总医院军医进修学院，在内科心肾科病房进修学习，从今以后，和解放军总医院有了难解难分的缘分。
在解放军总医院心肾科进修时，我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每天上午大都提前半小时到病房，下班时起码晚半小时，对病人的病史、体征、诊断、治疗方法等，都认真地研究和学习，对于其他医生管理的病人，相关的病历资料我也查阅。下午，只要有空闲，就到图书馆查阅医学资料，丰富自己的知识。科主任黄大显教授是医院内最威严的科主任，他技术精、要求严，查房时，提问多，讨论病案时，不少医生怕坐在他的附近，怕他的提问。而我就喜欢坐在黄主任的对面。希望他能发问，每次提问，不懂的问题，逼得我去看书或者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这样不但增长了我的知识，并且留有极为深刻的印象，有时候，我也主动向黄主任提出不懂的问题，黄主任很欣赏我进修学习的方法。
有一次，我值夜班，接受了一个患有病毒性心肌炎的病人住院，除了常规治疗外，我大胆及时地给她用了小剂量激素，后来知道，她是总后勤部首长张某的儿媳妇，医院对他的治疗很重视，后来黄大显主任查房时，表扬了我，他说我用药及时，准确，有效。我还遇到了一个疑难病例，入院诊断是：慢性肾炎伴肾功能不全。入院后，我安排了全面检查，发现诊断慢性肾炎的依据不足，病人没有肾炎的发病过程，病人的发病初期就有肾脏功能受损的表现，病程延绵多年，病人现在有腹水，尿常规中蛋白尿为（+++），血液生化检验为肌酐及尿素氮均增高，下肢重度水肿，这又难以排除肾脏病变。不能确立肾炎的诊断，又不能排除肾脏疾病，这时，对于病人的诊断陷于为难之中，通过对病人再次的仔细体检，突然发现病人的下肢水肿，左右差别明显，这是为什么呢？慢性肾炎的诊断更不能解释这个现象，这是一侧下肢静脉回流障碍的表现，这又是怎么形成的呢？为什么左右下肢不一样呢？我苦苦地思索，是否由于一侧下腔静脉血流不畅？或是一侧髂静脉血栓？或是一侧髂静脉不全堵塞？才可能造成左右下肢的浮肿明显差别.通过特殊检查,才能搞清楚 .为了查明病因，我的想法, 报告了主治医生申佩郎，同意申请下腔静脉造影检查，结果发现：右侧下腔静脉完全堵塞，左侧正常，后来，病人因为肾功能衰竭而病故。尸体解剖后的病理证实，病人因右侧下腔静脉膜性完全堵塞，造成肾功能受损以致衰竭，病人无慢性肾炎，这个病例很少见。其实，就是因为给病人的仔细体检，发现了特殊的阳性体征，最后，经相关检查，才确立疾病诊断，这又得到了黄大显主任的赞赏，并且，要求我和申佩郎主治医生，将此病例写成专题论文，后来，我写成了《完全性膜性下腔静脉阻塞》一文，发表在解放军医学杂志1981年度第6期。
在杨兴生教授为心肾科主任时，他要写一篇关于风湿性心脏瓣膜病的论文，他列好提纲，由我查找资料，统计数据，撰写论文初稿。后来，我翻阅了解放军总医院建院以来所有的死亡病案资料，检索了其中风湿性心脏瓣膜病的有关数据，并到解放军总医院图书馆，查阅了有关风湿性心脏瓣膜病的文献资料，写成了《风湿性心脏瓣膜病并发症的临床与病理分析》初稿，经杨兴生教授修改审定后，发表在中华内科杂志上1983年度第21期，这篇论文引起中华医学会心血管内科学会的重视，要求在北京医学会心内科学术大会上宣读并研讨，当时，杨兴生教授在美国出访，我就代表他，在北京医学会心内科学术大会上宣读，得到与会代表的好评。
我在解放军总医院的辛勤劳动和刻苦学习的表现，得到了心肾科医护人员的肯定。在心肾科进修结束的前一周，心肾科的协理员找我谈话，他问我：进修后有何打算？是否愿意留在解放军总医院心肾科，也就是说，可以调到解放军总医院来，在心肾科上班。当时，我感到很突然，答应他考虑考虑再说。其实，能够调到解放军总医院工作，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因为这是解放军总医院，将来个人发展前途一定很好，医疗业务可以得到长足的发展，但是，我在基层医疗单位工作已经15年了，如果进到如此大规模的综合医院来，还必须要经过艰辛的奋斗，才能适应这个医院的工作。例如，今后的外语水平、论文数量等，均要达到一定的高度，否则，工作中将会遇到很大的阻力，进入解放军总医院，谈起艰辛的奋斗，并不是问题，而是我遇到了比较麻烦的现实问题，在解放军总医院大内科主任蔡醒华教授的指导下，我正忙于编写《实用老年病手册》，资料已经收集到50%，已基本草就了这本书的编写提纲，要完成这本书的编写，也得付出很多艰辛，这是我第一次编写书稿，正是兴趣盎然之时，如果进到解放军总医院，忙于艰辛的奋斗，编写《实用老年病手册》就要放弃，这两者只能取其一。最后，经过反复考虑，只能痛苦地放弃去解放军总医院的机会，和解放军总医院的缘分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2、奋争的日子
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1984年1月1日起，铁道兵编制撤销，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铁道兵师职以上干部，全部离休或退休，铁道兵成立善后工作领导小组,组织相应的离退休干部休养所。北京地区的师职以上干部，成立了玉泉路离退休干部管理处，隶属于总政治部直属工作部，玉泉路离退休干部管理处下设大兴、朝阳、良乡、金钩河、玉泉路五个干休所，善后工作领导小组下属的善后门诊部，负责铁道兵总部机关离退休干部和家属的医疗保健工作。
铁道兵司令部门诊部原有的人员，其中小部分人，到 善后门诊部，因为善后门诊部的医护人员是不脱军装，仍然是军队待遇，善后门诊部成为铁道兵司令部门诊部原有人员热盼的单位。善后领导小组党委决定：每位铁道兵的主要领导干部，只能有一名子女进入北京市的干休所工作。在铁道兵司令部门诊部的原有人员中，有正规学历的医生和护士以及原来做老干部医疗保健的人员，成为善后门诊部优先选用的人员，我是铁道兵司令部门诊部保健科的负责人，自然就是善后门诊部的医生，一年后，铁道兵善后门诊部改为总政治部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
铁道兵的主要首长，也是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的医疗保健对象，离退休的老干部及其家属年龄都比较大、疾病种类多、病情复杂，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的医疗业务比较繁忙，领导压力很大。为了加强领导，上级安排我为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的副主任，协助主任工作,门诊部的工作人员来自多个单位,相互磨合时间还短,协调性不够,一年一度的年终总结时，在玉泉路老干部管理处下属的五个干休所中，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成了最差的单位。其时，我是门诊部的副主任,这个时候这是我最为困难的时期。
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成为落后单位，里里外外议论纷纷，根据上级指示，门诊部召开 支委扩大会，主要矛头直接针对我，连续六天不间断的支委扩大会，结果是不欢而散。有的人有意安排我复员转业，干休所里不少老干部强烈反对，相当多的老干部对我很有感情,老干部于贵福、王金铎等多位首长直接打来电话支持我，要我顶住。离休老干部雷铁鸣（原铁道兵后勤部副部长，时任干休所党委委员）他特地题写了：《青山依旧在，霜重色更浓》十个大字，同时在上面签名，专门赠送给我，并鼓励我不要怕打击，受挫折后会更成熟，这十个大字已经裱糊成联，长期挂在我家客厅的墙上，时时激励我勇于克服困难。
有的人又想出了一个折衷方案，建议我到总政治部老干部服务处工作，那是全军大军区级正职领导干部的休养所，名义上属于提升到上级单位，将我调离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以解决门诊部的难题，我毫不含糊地拒绝了这个好心,在一次散步时，偶遇玉泉路干休所的一位领导，他很不自然地告诉我：“你的副主任已经被免了”（可能是代表组织宣布决定吧），我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离开主任办公室，到楼下的诊室看门诊。我并不留恋副主任这个行政职务,但是,门诊部落后的原因难道要我承担吗？如此的压力，当时我感到委屈，这是我在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心境非常低迷的阶段。
在最困难的日子里，我思绪万千，曾经有多个不眠之夜。我也曾想到了退却，“我何苦在这里呢？如果离开，不就两全其美了吗，别人高兴，我也会解脱”。在最困难的时期，我也想到个人的委屈，这是人生道路上难免的事，所谓天下人哪有不被人说的，人生活在世上，不可能永远走在平坦的道路上。历史记载了多少人,一生走过多少坎坷的路，相比之下，我遇到的困难太微不足道了，我有自己的事业，我有自己的追求.
在这个时期，我又想到了自己的理想，我需要继续奋斗！当前一时的困难，就能阻止我和疾病作斗争吗？在不担任玉泉路干休所门诊部副主任的日子里，我有更充足的时间,做我的医疗事业,我仍然是医生,我丝毫没有放松自己的工作，我曾连续接诊抢救四例老年急性心肌梗塞病人，均成功地转送至解放军总医院。
在最困难的时期，或许要感谢这样的压力，压力会变成动力，我横下决心，凡是有一点空余时间，日以继夜，忘我地撰写书稿，以科普的方式，向广大的中老年人，通俗地介绍常见病的预防和治疗，重点宣传老年心血管病和脑血管病的预防和治疗常识，这样，可以使中老年人多掌握一些老年病的科普知识，使中老年人加强自我保健意识，期望对中老年人的健康有些好处，这个时期，分别写成了《中年保健》、《现代健康长寿300问》、《现代老年保健手册》，三本书共80多万字，面向全国发行。也就是在这困难的时期，我才能有这样奋争的机会,我才能编写这么多的书稿，我才有这样特殊的收获,几本书的出版发行，这是对我人生理想的解读。
在最困难的时期，我也有自我解嘲的方法。门诊部副主任的行政职务被免了，业余时间比以前多了，离我家不远的玉泉路西侧，有一片荒地，有人在那里种菜，我也利用业余时间，在玉泉路西侧的荒地种菜，锻炼身体，放松心情，远离是非，又能吃到绿色有机蔬菜，真是一举多得。我开辟了约10多平方米的菜地，分期分批栽种了小白菜、黄瓜、茄子、韭菜、豆角、玉米、地瓜、大白菜等多种蔬菜。
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取得了精神物质大丰收。我在最困难的时期,也是我奋争的日子,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困难时期也能有快乐,困难时期能锻炼人，困难时期更能激励人去创造奇迹。
（未完待续）
整理：吉 农
编辑：乐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