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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军人在援越抗美前线(连载)烽 火 丛 林 路
作者:文/铁十三师 马世侠
发布日期:2023-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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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辑 热血篇 保畅通 生死决斗铸军魂

(1.5)烽 火 丛 林 路

铁道兵十三师 马世侠

 

血洒黄连山
 

     “北部湾事件”后,美国迅速发动了“切断交通计划”以“阻止北越从中国获得物资”的所谓“雷鸣行动”。将轰炸由南北军事分界线17度逐渐向北推进至20度,强度日益增加,沿1号、3号、2号公路经河内往南的陆路通道成为美军战机日夜轰炸的目标,道路桥梁破坏严重。与此同时,美军加强了海上封锁,一面派战机日夜轰炸沿海港口,一面在沿海港口海域布下大量水雷。即使由中国海港起运,通过公海借道柬埔寨西哈努克港转运越南南方的物资,也大部被柬埔寨郎诺集团所扣留,很难送到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之手。而越南南方人民的斗争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时期。尽快打通老街至莱州的公路,就可以绕道西部山区,将交通运输线沿越老,越柬边境通往越南南方根据地。
 

 

 

      越南气候属热带季风气候,一年只有两季:5-10月为雨季,10月至次年4月为旱季。眼下正值岁末年初,是越南最“冷”的月份,平均气温在20℃左右,是铁道兵施工的最佳时节。如果能在雨季到来之前完成海拔3200多米黄连山段的土石方工程,将为年内打通由老街至莱州的公路起决定性的作用。筑路工程顺利展开。憋足了劲的战士们在“修好友谊路,支援越南人民”的口号下,在黄连山下摆开了战场。

      几天都不见美国飞机的踪影。偶尔响起一、二次防空警报,战士们就近在事先准备好的地点躲避,有的不时探出头去在天空搜索,希望能看看美国飞机究竟是什么样子。山野是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类似雷鸣的声音。几分钟后,空袭警报解除,战士们重新回到自己工作的地方。

      我们的战士们是天生的“乐天派”。随着时间的推移,笼罩在大家头上的紧张情绪渐渐消散,工地上又传来战士们的欢歌笑语。有的战士在工休之际,在附近的地区转悠,试图更多一点地了解自己脚下的这块土地,但是除了在依山傍水的芭蕉林里散落的零星村落和偶尔碰见的正在山上砍柴、河里打渔的村民,几乎看不到更多的人群。村民们对突然开来的中国军队并无不安之感,胆子大一些的战士主动上前,用刚刚学会的几名越南话打招呼,如“召侬吉”!(同志你好!)也会得到相应的回答。有时也会有三三两两的越南孩子,好奇的围着中国士兵“看热闹”,战士们则会用“夹生”越南话,唱起《越南——中国》。这是一支在越南妇孺皆知的歌曲,歌词大意是:“越南中国,山连山、水连水,共临东海我们的友谊像朝阳。共饮一江水,早相见,晚相望,清晨共听雄鸡高唱。……我们欢呼万岁,胡志明、毛泽东。”歌声、欢笑声使人们暂时忘记了这里是战场。

      灾难总是在人们猝不及防的时候降临。那是让人永生难忘的一天。上午八点钟,太阳刚升起,黄连山区的薄雾还没有消散;战士们就像往常一样,在工地上干了起来,工地上一片风枪的突突声、铁锹铁镐撞击沙石的叮当声和阵阵号子声。早晨的气温虽然只有20℃左右,但战士们已是汗水淋漓,纷纷脱掉灰色的外套。

     突然,一阵炸雷似的巨响,两架美国F105型战斗轰炸机从九连所在地区上空掠过,飞机低得几乎贴着树稍,人们可以清晰地看见飞机的标志和飞行员的模样。随着飞机忽啸而过,炸弹的沉闷爆炸声、枪关炮哗哗的射击声在山谷里回响,分不清是天上还是地上。大地在微微颤抖,九连的工地上升起一片狼烟。当人们从惊恐中清醒过来,本能地作出逃生反应时,飞机早已不见踪影。这一切只不过短短的几十秒。工地上一片狼籍,听到有战士的呻吟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有人受伤了。

     此时敌机可能随时进行新一轮轰炸,但战士们顾不上这些。人们急忙奔向受伤的战友,将他们抬到隐蔽的地方,连队卫生员紧急对伤员进行包扎处理。经清查,全连有20人受伤,其中两人因伤势严重已停止了呼吸。工地上到处是血迹,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离工地不远的地方有四个巨大的弹坑,弹坑周围的树木、野草被炸得光秃秃一片狼籍。

      团长带领一群人汇同三营的干部来到九连被炸的现场,查看敌机轰炸的情况。这次敌机偷袭得逞,一是利用了部队的麻痹心理,二是利用晨雾作掩护,采取超低空飞行进行突然攻击。由于超低空飞行,部队的防空哨没有及时发现,等到发现敌机时,已经为时过晚。全团所有的防空部队没有作出迅速反应,唯有九连的高机班在敌机投弹、扫射时,向敌机进行了还击,打出了1000多发子弹。虽然没有击中敌机,但是他们首次参战敢于向疯狂扫射的敌机开火、实属不易。他们的行动受到团首长的嘉奖。

     团卫生队在距工地旁建起了临时“手术室”。“手术室”设在一棵巨大的黄桷树下,一台小型移动发电机为“手术室”提供必要的照明。医护人员对伤势较重的战士进行手术;伤势较轻的战士则直接送到团卫生队治疗。伤员中有一位武汉藉的战士,手术进行了近四个小时,从他的身体取出了几十片指甲大小的弹片。美国人使用了一种俗称“菠萝弹”的炸弹。由于它爆炸时能散发数以百计的弹片,对人员杀伤力极大。

      两天后,九连为两位牺牲的战友举行了追悼会。九连官兵们把自己的两位战友埋葬在黄连山下一个向阳的小山坡上。在重山峻岭和莽莽丛林中,一条崭新的路在中国士兵的热血和汗水中延伸。

 

伏“虎”英雄
 

       自第一次轰炸以后,美机又接连出现在黄连山地区上空,美国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北越的意图,他们不时派出飞机对这一地区进行侦察、骚扰,在铁道、公路附近投下大批定时炸弹。这些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严重威胁着人员和车辆的安全。

      部队首长研究多次,但手头没有关于这些定时炸弹的资料,无从下手。为了避免人员伤亡,部队首长决定各地区增派哨兵,密切注视飞机投弹的位置和数量,在飞机投弹之后,立即找到弹着点,在弹着点地区插上标记,指引行人和车辆绕道而行。即使如此,人们还是担心吊胆地过日子,不知炸弹何时爆炸。但炸弹爆炸伤人毁车的事时有发生。

一天,在三连负责的路段上,发现了一颗没有爆炸的炸弹。

       三连长陈临江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老战士。他曾在清川江大桥工地拆卸美国飞机扔下的定时炸弹而闻名志愿军。他立即组织了十名精兵强将,由五班长负责来处理这颗炸弹。

      五班长梅家其是一位湖北籍的战士。他找来一根长长的竹杆,小心翼翼地猫着腰走到弹着点,将竹杆轻轻伸进弹洞里,测出炸弹离地面的深度。他们研究了行动方案。连长说:我们要摸摸这只老虎的屁股。根据我在朝鲜战场的经验,美国扔下的定时炸弹,它们的爆炸时间一般的规律是以小时为单位。从近来美国飞贼投下的定时炸弹来看,也大致是这个样子。他将10个人分为两组,轮流作业,每过一个小时,就换班休息一次。五班长带领四名战士首先出场。他们以弹洞为圆心,在近三米见方的地面开始挖掘。挖掘进度很快,不知是精神紧张,还是挖得太急,不一会战士们就挖得浑身大汗淋漓。到换班的时间,地面已被挖开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坑,沿着挖松的泥土往下探,可以触到那颗炸弹的弹体。连长严格控制着时间。第一小组撤下来后,间隔了15分钟,第二小组又接着干。经过近四个小时的紧张挖掘,炸弹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连长亲自跳下坑内,仔细查看了弹体,没有发现异样。战士们找来一根粗麻绳,牢牢地套住炸弹尾翼,然后将炸弹小心翼翼拖出弹坑。这是一枚2000磅重的炸弹,弹身出厂日期清晰可见。连长将战士们疏散开去,独自一人将炸弹查看一遍,只见整个炸弹浑然一体,无法判断定时装置安装的位置和结构。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消逝,这个庞然大物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它危及周围几百平方米的安全。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就是将它运到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方,用炸药一炸了之。但是他不甘心。强烈的责任心驱使他不愿轻易放弃这颗炸弹。他要揭开这颗炸弹的秘密,为更多的战友和平民带来安全。
 


 

       连长叫五班长去找来一把钢锯,带领五班长走向那颗躺在地上的定时炸弹。他在弹身直径较小的地方画了一条线,一脚蹬着弹体拿起钢锯就锯,钢锯在坚硬的弹体上发出剌耳的声音。他一口气锯了十多分钟,在弹体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五班长从连长手中夺过钢锯,继续锯。连长将10名战士分成五个小组,还是每组一小时,连续作业。入伍不到一年的新战士小王和五班长一组,他从班长手中接过钢锯,没锯两下锯条就断了。班长问小王怕不怕?小王咬紧牙关都没能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还是摇了摇头。五班长说,不怕是假的,这是战争,你怕也无用。他们边干边聊,锯条断了一大堆,却也将弹体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乳白色炸药。为了不使弹体温度太高,他们不停地在锯口处浇水。经过10个人两天的连续作战,共锯断、磨平锯条100多根,终于将炸弹外壳锯断。连长请来了支队的爆破专家,对这颗炸弹进行了检查,终于揭开了美国定时炸弹的秘密。

 

 

 

魂系大桥
 

      从谅山到河内的一号公路和河内—友谊关的铁路,是连结中国内地和越南的最佳通道。各种物资可以通过这条通道源源不断地运往南方,这里就成了美国飞机袭击的重点。“北部湾事件”以后,美国把切断越南交通计划,以阻止北越从中国得到物资的“雷鸣行动”,从北纬19度扩大到北纬20度的广大地区。迫于国际舆论的压力和外交上的考虑,美国除了暂时不对河内地区的轰炸外,几乎把对北越的轰炸扩大到越南全境。他们把打击的重点从17度附近的狭长地区,转移到河内周围地区,企图从源头上堵住北方对南方的支援和渗透,并形成对河内的压力。

        为了达到目的,美国政府不顾国内外的强烈反对,加快了侵略战争的步伐。一方面,美国政府以越南南方伪政府军作战无能为由,大量增兵,将原来的3万人骤增至18.4万人(1966年底),并在越南南方发动了“五箭头战役”,企图打通从蓬山到广义的一号公路,争取对南方战场的主动权;另一方面,出动上百艘高速快艇,加强海上巡逻,以切断海上运输通道。与此同时,美军对北方的轰炸也逐渐升级,他们派出大量飞机对越南北方的军事、经济设施进行狂轰滥炸,特别是对机场、码头、车站、桥梁的轰炸到了疯狂的程度。1967年1月至8 月,位于河内以北的克夫车站被先后轰炸达48次。横垮红河及其支流上的十几座重要桥梁几乎每天都受到空袭,本来已经陈旧的桥梁被炸得千疮百孔。

为了粉碎美军的“绞杀战”,援越部队指挥部派出精兵强将,与敌人开展了斗智斗勇,

       目标是:哪里遭破坏,铁道兵就出现在那里,确保铁路、公路的畅通。往往是,今天被毁坏的路段或桥梁,第二天或几天后就恢复了通车。

 

著名的龙边大桥抢修战
 

      1967年8月11日,输红了眼的美国侵略者出动40多架飞机,悍然轰炸越南首都河内,炸毁了位于河内市区的龙边大桥。

       龙边大桥长1681米,高20米,宽19米,是一座单层铁路、公路两用桥。由河内往东至海防、鸿基,往北至太原谅山,往西至老街的铁路、公路都必经龙边大桥,龙边大桥就成了美军眼中刺。我援越部队第10大队接受了抢修龙边大桥的任务,大队领导带领工程技术人员,立即赶赴大桥,一面查看大桥破坏的情况,制定抢修方案;一面紧急从国内运来修桥用的装备和材料。由于桥身多处中弹,桥面损坏严重,而且还有随时再次遭受轰炸的危险,工程难度极大。但是,再难也难不倒铁道兵,战友们连续奋战18个昼夜,提前完成了修复龙边大桥的任务。大桥通车的当天,就有27列火车通过大桥驶向南方;通车的五小时内,就有400多辆汽车,6万居民从大桥通过。

      位于河内东北的重镇北宁、北江附近有两座铁路桥,它们是友谊关通往河内的必经之地。如果说美机对河内的轰炸还有所顾忌(因为在河内还有许多国家的大使馆),那么对北宁、北江附近的这两座桥,则视为“出气筒”,从北部湾航母上起飞的美国战机,只须10分钟就可以飞临这一地区,因此这里几乎成了美机的“打靶场”。驻守在这里的一支队某部在防空部队的配合下,与美国飞贼进行了空前激烈的战斗。

      有一次,部队正在抢修一段被美机炸断的桥梁,由于有大批车辆等待过桥,抢修只得昼夜不断地进行。早晨八点刚过,突然从桥头传来空袭警报。负责现场指挥的连长大声呼喊“注意防空”!话音未落,四架“鬼怪式”飞机就顺着大桥俯冲而来。只听得一阵炸雷式的轰鸣从头顶上滚过,分不清是飞机的马达声还是炸弹的爆炸声,江面上腾起巨大的水柱,桥身也在剧烈地颤抖。与此同时,大桥周围的防空阵地也开火还击,高射炮声和高射机枪声混成一片。正在施工的战士们就地卧倒在大桥两旁,有的战士操起身边的机枪,对准呼啸而过的美国飞贼开枪射击。不一会,一架“鬼怪式”机身下冒出黑烟,跌跌撞撞向北部湾方向飞去。其余的“鬼怪式”也早不见踪影。防空警报还未解除,从桥头两侧赶来增援的战士们,抬起受伤的战友,迅速撤离现场,准备继续抢修。上午9点左右,天空传来隆隆的飞机马达声。循声望去,一架F4C战斗轰炸机在高空盘旋。由于飞得太高,防空部队没有开火。这架飞机在大桥地区上空盘旋一阵后,便消失在东方。不一会,飞机的隆隆声骤起,天空中又出现多架战机,它们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就分成几批向地面俯冲而下,几乎同时,炸弹的爆炸声和防空武器的射击声交织成一片,大地在剧烈的颤抖。

      美国飞贼这次攻击的目标显然不是大桥,而是大桥周围的防空火力点。多架飞机从不同方向对地面高炮阵地开展轮番攻击,一波攻击完毕,另一波又飞临阵地上空。

      在战斗进行得最激烈的时刻,部队领导组织施工部队的战士前往支援防空部队,为高炮阵地运送炮弹,抢救伤员。当我们爬上防空某连阵地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阵地上分不清哪是弹坑,哪是炮位,小山头几乎被翻了一遍。阵地上不见一件完整的武器,轻伤员扶着重伤员撤离战场。高炮部队的同志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尽管空袭不断,但抢修大桥的工作并没有停止。经过几次较量,战士们掌握了敌机的活动规律,采取你轰炸,我休息;你休息,我抓紧,做到你轰炸不断,我修桥不止,保证大桥随时畅通。

      一座座形态各异的桥,在和平时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在战时却是一道道难关险阻,在越南这片丛林密布,河流纵横的国度,如何在现代战争下保证后勤运输线的畅通,确实给我们出了一道道新课题。为了保证运输线的畅通,我们想出了很多办法。除了在战时抢修各种情况下的铁路桥,我们还在湍急的河流上架设铁索桥。大桥由数根巨大的钢缆固定在两岸的山洞中,白天,从空中看,只有几根五线谱式的钢丝悬挂在河上,到了晚上,从山洞中拉出一条由木板搭成的“桥面”,汽车、人员就从吊桥上通过。我们还在一些浅水河流上修建“水下桥”,公路从河水中穿过,从空中看好似一个渡口,但车辆无须舟船就可以从河上涉水而过。美国人眼看见一队车辆在他们认为不可能通过的地方通过,只好将成吨的炸弹倾泻到他们想扔的地方。
 

 

作者简介:

马世侠,1944年出生,武汉市人,大学学历。1963年入伍,在原铁道兵52团(后改编为64团)电影队工作。1969年退伍,长江轮船宣传部工作。2008年退休,发表回忆录《烽火丛林路》。后编写《援越抗美战争中的武汉兵》两集。

 

 

编辑: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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