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援越抗美六十周年】
《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连载)
姚尚明
西线烽火 第六章(四)
第六章 勇士与英烈
四 八连在灭顶之灾中奋起
1967年9月4日下午,八连指战员结束一天的现场维修,收工回营。路上,副指导员车允明拉住正在连队下工作组的营部技术员李锦堂:“李技术员,明天连队要集中教育了,安排你上一堂技术课,是先讲,还是后讲?”“我再准备准备吧”。李技术员回答。“那就后天讲吧。”他俩边走又边扯其他方面的事情。
车允明,四川(重庆)长寿县人。入伍前是个小学教师。嘴巴和笔杆子都有两把“刷子”。宣传、鼓动极为拿手。不久前,团政治处派他去执行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这就是把全团牺牲的干部战士从零星安葬的地方,集中到外合烈士陵园和保河烈士陵园。车允明接受任务后,立即带着一个加强班出发。在一百多公里的战线上,把20多处烈士遗体精心挖出来,火化,重新入殓。然后转移至烈士陵园安葬。他们发现,凡葬于山坡上的遗体均已成骨架,凡葬于平洼地的遗体却未腐烂完,只好用简易的方法火化后入殓,几乎每具遗体火化后都有弹片露出来。在汽油和木柴的冲天火焰中,生者为死者致以沉默的崇高敬意。这是一件极为艰难的工作,任凭觉悟再高,感情再深,40多度的高温加上腐烂散发的气味,也不免使人恶心呕吐,寝食难安。小分队在车允明的带领下,克服各种困难,历时半个月紧张工作,圆满完成任务。然后车允明到政治处组织股长郭泽廷处,作了详细汇报。郭股长深为小分队的事迹所感动,准备为他们记功。对名利极为淡泊的车允明连夜赶回了连队。
一回到连队,指导员贺万祥就把计划一个月集中教育的任务交给了车允明。
车允明明天要讲第一课。他不但要自己讲,而且要管整个教育计划和安排。于是趁收工路上讨论起李技术员讲一课的具体时间。
突然,防空警报响了。同志们迅速进入掩体或防空洞。不一阵,警报解除。这是一驾美国的侦察机。这些天,老美的轰炸机两次炸了K214越方的采石场,侦察机又到八连的上空转悠,难道他们又在酝酿着什么罪恶的阴谋?
9月5日,八连政治教育正式开始。上午7点55分,全连140余人集合在“三用堂”,由副指导员车允明指挥高唱“东方红”,已经唱到第二段,突然警报响了。担任防空警戒任务的战士李开田重重地击打两下定时弹壳,就立即跳进交通壕。两架敌机已经临空,投下8枚汽浪弹,其中距2班房屋1米1枚,距7班房屋20米2枚,距9班房屋4米2枚,距12班房屋20米2枚,距俱乐部5米1枚。
瞬间,八连驻地火光四起,烈焰冲天,弹片横飞。三用堂连骨架一起倾蹋,140多人全部被巨大而强烈的气浪和雨点般的弹片扑倒在血泊之中……
还在美机投下的炸弹往下落的时候,高炮部队一个连队的观察指挥所,根据弹落点的位置,立即用电话通知二营:“你们驻K214的连队,可能遭炸了。”
二营接电话的是工程师金克彬,他立即将这个情况向营长贾宝林作了汇报。驻K214的是八连。营长指示:马上与八连电话联系一下。金工程师立即给八连打电话,但是,不通。
“八连可能遭炸了”这个不确定的消息令贾营长坐卧不安,“也可能没有被炸吧?没有遭炸,电话怎么不通呢?”一股不详的征兆笼罩在营长的心头。
“小杨”。营长呼叫着通信班长杨作福。
“到”!杨作福几步跨到营长面前。
“快去查线”。营长说道。
“李清成已带人出去了”。杨班长回答。
八连统计员杨学平从废墟中挣扎着爬起来,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石头土块还在不停地向下滚落。面对瞬间一百多战友被埋在瓦砾废墟中的惨状,他的第一反应是必须马上向营里汇报。
在连队,统计员、材料员是连长的左膀右臂。每次敌机轰炸现场后,杨学平等人都要首先赶到现场,查清定时弹的数量、弹坑的位置、填方量等情况,为连队抢修和向上级汇报提供基础性资料。向上级汇报情况是他每天工作的一部分。这突如其来的轰炸和重大伤亡,使他来不及多想,他毫不犹豫地奔向连部,奔向连部的电话机。
连部已夷为平地,房屋也不见踪影。他看到的是竹子被飓风撕成了“布条”,电话线断了不知几截,挂在摔倒的树枝上呻吟。电话机呢?他在废墟中极力寻找。扯一把竹编的墙体,扯一把没了模样的床铺,经好一阵折腾,这老式的手摇电话机在废墟中出现,真是奇迹,它竟然完好无损。
虽然电话线断了,但有了电话机,就可以向上级汇报了。这时的杨学平抱着电话机,迎面跑来理发员,理发员也认为应该将这严重情况向上级报告。于是两人轮流抱着这老式的电话机在山间羊肠小道上奔跑。他俩的目标是5华里外的铁路不远处的一棵大榕树,那大榕树上有通往营部的电话线,在那里,杨学平经常用电话将现场的情况向营里汇报。
汗水浸湿了溅有战友血迹的衬衫,杨学平和理发员气喘吁吁地来到大榕树下,插上电话线,迫不及待地摇起来。
“喂……喂……二营总机吗?请找营长接电话,请找营长接电话!”
接线员丝毫不敢怠慢,立即接通营长贾宝林。
“喂,哪里?”贾营长拿起电话机。
“营长,我是杨学平,咱连遭炸啦!”
“伤亡情况怎么样?”营长急切地问。
“哎呀,连队在上课,炸弹把集合的人员全扑进去了。伤亡很多呀,具体数字来不及统计啊!”
八连可能遭炸的消息半小时后终于由八连的同志报告证实。这时贾营长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立即用电话向正在值班的高凤歧副团长作了汇报,并让金工程师马上调轨道车。这时的团机关,首长,师高机连,卫生队及友邻医疗单位的电话响声不断,救护车、轨道车、汽车火速向八连集结。
蹲在山头担任观察哨的八连五班和机枪班的战士,看到连队浓烟腾空,立即向山下飞奔。
驻安沛的142医院党支部得到消息,立即召开会议,动员轻伤员发扬风格,出院腾出床位,迎接伤员。共产党员、团机械连排长王福树等一批前两天刚入院的同志,立即响应。
团卫生队长汤德章带着医生宋相生和李通全等人,乘救护车飞驰而来。
一场紧急大营救开始了。
八连驻地,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副指导员车允明,一块三角形的弹片,平平地插进他的后胸,血流如注,呼吸十分紧张。战士李先俊双腿和左手被炸断;通信员张兴国的脑袋只有半边了;战士张本寿的肠子拖得长长的倒在了洞口的方向;老红军的后代、独生子、战士张一元的胸口正对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小洞;战士王宣荣的左胸骨被一块弹片击中;李国政左大腿被齐齐地切断,不能站立,一下子倒在右眼被弹片击中的战士田发春的怀里;田龙全左大腿被弹片击穿,左脚踝骨插进去一块弹片……几乎每个人都在血流不止,只是受伤位置不同,轻重不同。
最初的两三分钟过后,活着的和受伤的从晕厥中醒来,“这是梦吗?”“啊呀,耳朵怎么听不见了”?“房子呢?怎么刚才还在房子里唱歌,现在忽然见到了天呢?”有几人动作快一些,爬起来下意识地就往防空洞跑。刚跑几步,觉得不对头,“这么多人躺在这儿?不对头!”于是,立即返回来。“啊呀,急救包……”
每人一个急救包已经是杯水车薪。耳膜正在流血、1963年从昆明入伍的卫生员孙澄忠,刚刚清醒过来的肖发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立即向卫生室跑去。那里有药用纱布、绷带和急救包,迎面碰到刚才发出警报的李开田,一起把救命的材料抱到现场。
二排副排长胡佐祥和战士王宣荣不顾自己多处受伤,跑到副指导员的身边,堵住他后胸拳头大的伤口,副指导员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不行了,不要管我,快去救其他同志!”说着就停止了呼吸。王宣荣忍着伤痛,眼含热泪不停地奔忙,他一会儿帮这个进行包扎,一会儿背重伤员到安全地方。现场还有横七竖八的树枝木杆、泥土、石块压在一些没有起来的同志身上。正在备课,没有参加集合的技术员李锦堂已经站在指挥的位置上:“赶快把压在下面的同志扒出来,轻伤的同志请忍一下,先把重伤的同志的伤包扎上……”李锦堂仿佛就是连长,这位江苏泰兴籍的年轻技术干部,以快人快语,为人热情而受到连队干部战士的尊重。于是一些伤势较轻的同志立即把自己包好的纱布扯下来。还是不够,撕衣服,撕蚊帐,好多人把衣服扯成了条条包扎,以止住正在流淌的、维持生命的鲜血。
一瞬间失去右眼的田发春血流满面,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紧紧地抱住倒在怀里的同乡战友李国政,只觉得他呼吸已非常急促。他连连呼叫着“国政、国政……”但李国政已不能说话了。田发春和李国政都是四川乐山人,1963年一起入伍。平时奋勇作战,情同手足。面对敌机投弹轰炸,他俩曾一起掩护过指挥战士防空、忽视自身安全的连长谭开元,为此,田发春背部负伤。他俩还一起同时写下血书,请求参加排弹,得到批准后,连队为排弹小组8个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壮行,令几十年后的田发春记忆犹新。这时的田发春试试李国政的脉搏,几乎不跳了,听到现场一片嘈杂声,想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不能为受伤的战友包扎,他的心里一阵难过。田发春是连队团支部宣传委员,这时虽伤痛难忍,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还可以宣传鼓劲的职责,他紧紧抱着李国政,使出全身力气,高呼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田发春刚喊出第一句,立即引起共鸣,接着就是呼声震天,战友们在最困难的时候尤其需要精神的力量。
“防空哨和机枪班的同志赶紧回去搬铺板……”李锦堂发出第二道命令。在经过简单的自救互救以后,伤员们要立即送往医院。连队驻地离铁路、公路一公里,这里不通汽车,需要把伤员抬下去,担架只有两副,咋办?用铺板抬是唯一办法。
时间就是生命。当副团长高凤歧得知八连遭炸的严重情况后,他立即指令司令部与友邻兄弟单位的卫生部门和医院进行联系,请求支援。指令师高机连、二营和八连附近的单位人员、车辆前往营救。政委李健带着军务股长孙传玫、政治处干事吴续杰火速向八连赶去。
二营营长贾宝林和工程师金克彬等人乘坐的轨道车和其他营两辆轨道车,卫生队长汤德章带领的卫生队救护车,汽车连八台车先后赶到,164支队卫生科、三支队医院、140医院、炮兵61大队、63大队等兄弟单位首长亲自带领医护人员,动用四台救护车和八台汽车也分别先后赶到。师高机连的干部战士跑步前来支援。除罗士清、张本寿、张兴国三人确认牺牲,已没有任何抢救希望,没有抬下去以外,其余52名轻伤员、34名重伤员和15名特别危重伤员,被分别送往164支队卫生所、3支队、140、142医院及保河63大队卫生队和团卫生队抢救、治疗。
血,不停地流。虽然经过简单地包扎,但确切地说,这些包扎都不是专业性的。连队两个卫生员,纵然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这样多而集中的伤员,战前救护讲座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但是事情突发临头,还是使大多数人有措手不及之感。一些同志下定决心的口号喊起来似乎还算有力,但是捆扎伤口的手就颤抖起来了。怎么捆,还是不得要领。血,洒满沿途,一公里山路上,有很多个抬铺板的停顿处,那里的血是一摊一摊的,铁斗车里有水,水是红的;马槽车里有沙,沙是红的;轨道车里有临时铺的木板和雨衣,木板和雨衣也是红的……
当第三批伤员抬在铁路边等车的时候,卫生队长汤德章带领医生宋相生、李通全等人乘坐的救护车赶到。眼前的这批12名伤员令他们十分震惊:有的腹部完全裂开,肝肠破裂,肠子脱出体外,有的肢体残缺不全,有的四肢严重骨折,肢体扭曲呈麻花状,有的颅脑损伤,脑浆外溢,血流不止,面目全非……经自救、互救,进行了简单的止血、包扎、固定。但毕竟伤情太重太复杂,伤员大都失血过多,不少伤员呈现重度休克状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给予伤员应急补救措施,止血、包扎,固定后速送就近的炮兵63大队野战医院。炮兵医院对此有求必应,伤员到达后,立即给予全力抢救。对重伤员进行紧急手术。汤德章队长系外科医生出身,临床经验多,也主动参与到抢救伤员的手术中。宋医生和李通全继续接应后续的60多名伤员,他们将这批伤员初步检查,作应急处理后,按伤情分为轻、中、重三类,分三路送往各个医院。一路将轻伤员乘卫生车送团卫生队,一路将中度伤员由卫生员等人护送到40公里外的140野战医院,一路由宋医生将重伤员亲自送到炮兵63大队野战医院抢救。整个现场抢救从早上8点一直持续到下午7点多钟。中间由于美机多次在空中盘旋侦察,为防不测,他们和各路抢救人员几次防空,抬着、扶着伤员就地疏散隐蔽。尽管汗水湿透全身,中饭未吃,10多个小时没喝一口水,但一点也不感到饥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把受伤的战友送医院救治。
血,急需输血。
在各个抢救点,我们的白衣战士在和死神搏斗。面对失血太多,脸色苍白,生命垂危的伤员,首要的抢救方案是必须立即输血,不输血就没有任何抢救的希望,不输血就不足以挽住他们的生命。
血从哪里来?血库?战场哪有血库?有!我们的干部、战士就是血库。
没有会议,也用不着讨论。教导员高本忠立即通知七连指导员王义泉,带领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前往炮兵医院献血。驻贸亚61大队指战员听到众多急需输血的伤员,也纷纷前往献血。在很短的时间里,几十名同志的8500CC鲜血流进了负伤战友的血管,使大部分危重伤员转危为安。
“孙传玫、吴续杰,你俩把在家的同志清点一下!”政委李健把最后几个伤员送上车后,这时已回到八连驻地的防空洞前。年轻的军务股长孙传玫干事吴续杰参与运送完伤员也来到政委身边。集合队伍已非常危险。这时的八连,除了伤员和护送的同志以外,在家的只有二十多人了,孙传玫、吴续杰上下跑了两回,也没有搞清确切人数。李政委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经历过数十次战斗。但一个连队一次伤亡这样严重还是头一次遇到。他要找同志们了解情况,分析原因,总结经验,他要给同志们讲点鼓劲的话。还有,下一步,八连还怎么建设?班子需不需要充实,调整?眼前,立即要办的,是要安排新驻地,这个地方是再也不能住了,新驻地最好离这里远一些,隐蔽条件好一些,还有,烈士要很好安葬,开个追悼会……他想说的话,他在考虑的问题,他要办的事实在太多。面对现在八连的20多个战士,面对这么严重的伤亡,他的心如刀绞,泪水充盈着眼眶。
“同志们”,李政委站在连队防空洞里的战士中间:“今天,我们八连遭受重大伤亡,这是美帝国主义欠下的一笔血债,血债要用血来偿!”政委掷地有声:“目前,我们八连虽然遇到了很大困难,但是,我们是毛泽东的战士,任何困难和牺牲,都不能阻止我们前进的步伐……团党委号召你们:党团起模范,把好思想关,紧跟领袖毛主席,建设硬八连!”
下雨了。大雨倾盆而下。已没有任何遮身之地的八连同志,只能在各班排的防空洞里。他们的眼里在流泪,心里在流血。
下午3点钟,中饭做好了,没有人吃。
晚上10点钟,晚饭做好了,还是没有人吃!
转移!转移已刻不容缓,老地址是住不下去了。不吃饭也得转移,下暴雨也得转移!
但是,美国飞贼并没有放过刚刚转移4天的八连官兵。
9月9日7时40分,敌机一批多架,对转移到新驻地的八连三排又进行袭击。3枚重磅炸弹在帐篷边爆炸,顿时浓烟四起,土石飞溅。当场牺牲7人,重伤1人,轻伤2人。牺牲的同志的遗体都已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没有一具完整的。面对敌机两次轰炸,面对这么多牺牲和受伤的战友,寝食难安、身心疲惫的指导员贺万祥哭着向副营长张福民电话汇报后,就立即组织干部战士和兄弟单位闻讯赶来的战友进行抢救。他们首先把受伤的急送医院救治,接着就在方圆近百米的树枝上、土石里寻找战友的遗骨。辨认遗骨的工作十分棘手,一具没有了脑袋的遗体被首先确认。他是李开田,就是前4天为连队敲响防空警报的那个四川渠县籍战士。因为他的腰间有一个钥匙扣,扣上有“李开田”的私章。其余牺牲的已经没有了具体和明显的特征。吴建华等人把拣回的遗骨肉块用方块雨衣抬到小溪边,一块一块用清水洗干净,分成六份,用新军用棉被包裹好,由权威的领导确定哪一份是谁,然后入殓,准备安葬。
古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八连是应验了。
悲痛,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仇恨,埋进每个人的心底。
突然,一个战士跪在一具遗骸旁号啕大哭,哭声在万籁俱寂的山涧里回荡。
“现在是哭的时候吗?”闻讯赶来帮助清理现场的高机连班长吴建华有些生气:“要说悲痛,我们都一样!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啊!大家都在为牺牲的战友后事忙碌,你却只知道哭,还不赶快干活去。”这一说不打紧,那个战士哭得更加伤心了:“你是不知道啊,这是我们副班长,我昨天晚上和他吵了架,呜呜……谁知今天他就牺牲了,我对不起他呀!呜呜……”这时的吴建华已经泪流满面,他再没有说什么。是啊,早知这样,情同手足的战友之间,何必为小事而无谓地争吵呢?他完全理解这个战士的心情,副班长的牺牲,使他永远失去了弥补自己欠缺的机会,他对副班长的愧疚之情将伴随他的一生,他怎能不伤心欲绝呢?
八连在4天时间里,两次遭袭,车允明副指导员等25名干部战士牺牲,(含工程通信连1人),另有重伤35人,轻伤54人。这严酷的事实,给二团党委和主要领导带来沉重压力。团党委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分析原因,吸取教训,采取对策,一是以整风精神在全团开展一次防空教育,强化防空组织和防空工事的落实,对现有不配套的防空工事限在3天内完成沟洞结合,远近结合。既能应急,又能迅速疏散出营区,对倒塌的防空工事加固修整,严格灯火管制,听到防空信号,迅速进入工事,坚决做到令行禁止,严格纪律。不断分析敌情,互通情报,做到:敌变我变,先变于敌,使全体指战员在思想上、组织上、行动上做好打大仗、打恶仗的准备。二是强化各级干部的政治责任心,克服只图教育方便,不顾敌情的错误思想,认真贯彻“大分散,小集中”的原则,尽量减少大集合,必须大集合时,要严格掌握好敌情,控制开会时间,要妥善选择地点,在防空措施落实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三是搞好避光无烟灶,晾晒衣服不要暴露在阳光处,作好机械、汽车、房屋等的伪装,严禁行人集中,发现可疑人员要及时报告。发挥观察哨和防空哨的作用,加强教育,落实责任,提高观察预警能力,进一步落实防空情报。各通信班、总机班遇有空情,应迅速传达到所属单位。四是为了应急,以防万一,要求各单位都要予选一二个新驻地。会议决定对一二营管区作相应调整,并对八连采取以下措施:调政治处青年股干事陈华任八连副指导员,驻地搬至外合,司政后联合工作组帮助教育整顿,从二营各连抽调35名党团骨干补充到八连,待教育整顿,补充人员到位后,搬到原管区(K214)新驻地,执行开采片石任务。
陈华临危受命。他是重庆人,1963年3月入伍,中等个,大眼睛。工作作风十分干练而精明。当政治处领导向他宣布去八连任副指导员的命令并征求他的意见时,陈华表示:“八连现在最困难,团党委决定我去任职,是对我最大的信任。只要我陈华这条命还活着,就和八连的同志一道,坚决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
放下背包,陈华就一头扎在同志们中间,促膝谈心,了解情况。这时八连的一部分同志,还没有摆脱被炸的惊恐,有的仍沉浸在失去战友的悲痛之中。针对这种情况,鼓舞士气,振作精神,继承烈士遗志,化悲痛为力量,就成为工作的着力点。陈华和团工作组以及连队干部成员一道,分头深入班排,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关于:“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我们中华民族有同敌人血战到底的英勇气概,有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能力”,“这个军队具有一往无前的精神,他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被敌人所屈服,无论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只要还有一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的教导,学习李健政委代表团党委向八连发出的号召。深入开展“四忆四看”活动,即忆旧社会的苦,看新社会咱们穷人当家作主的甜;忆美帝国主义在越南犯下的滔天罪行,看今天我们支援越南人民反美斗争的责任;忆牺牲战友的成长过程和光辉业绩,看继承先烈遗志,化悲痛为力量的决心;忆入越一年来抢修取得的成绩,看为五个伟大争光的差距。每个班排成了学习毛主席著作的阵地,成了控诉美帝国主义罪行的战场,成了悼念战友,化悲痛为力量的灵堂,成了团结一心,坚决完成任务的堡垒。至10月15日,已有54名伤员出院归队,从二营各连抽调的35名同志也分批前来报到,七连共产党员廖宗生、营部通信班战士周茂祥也在其中。后调来的同志们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实现了与老连队战友间的亲密融合。“打回老家去(K214),就地闹革命”,成了全连指战员的强烈愿望。为牺牲的战友报仇,为五个伟大争光,变成了指战员的决心。决心书、保证书、请战书纷纷飞向党支部。八连,顽强的八连,又焕发了勃勃生机。
美机的频繁轰炸,带给指战员繁重的抢修任务,线路抢修急需大量的石碴。八连在K214从越方民兵手中接管了一座采石场。开始生产抢修现场急需的石碴。
美国人妄图用轰炸来阻止石碴的开采。不久前已将采石场周围炸出了许多弹坑。八连在敌人的两次轰炸中总结了经验,吸取了教训,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与敌机周旋。他们把裸露的山体进行了比较好的伪装,并和配合施工的机械连排长王福树及司机一起,将空压机、发电机、碎石机搬至地下隐蔽起来,并与壕沟相连,以便防空和通风。团里从直属队抽调一个防空标图报警组来到采石场山头,随时为八连提供空情和警报,卫生队派刚毕业的大学生高维礼来连队防病治病,并住在班排与同志们一起施工。八连指战员在敌机轰炸的间隙中,争分夺秒,昼夜施工。风枪突突,炮声阵阵,石块哗哗坠下,经碎石机“咀嚼”,一堆堆石碴便鲜亮地出来了。接着便源源不断地供给抢修工地。
这颗颗石碴,像八连指战员射向敌人复仇的颗颗子弹。
这颗颗石碴,像八连指战员支援越南人民,为五个伟大争光的颗颗赤诚的心。
八连官兵,在这片曾经洒满他们热血的红土地上,个个似青松挺立。
一个崭新的八连,活跃在援越抗美的前沿阵地。

1968年,K214,八连二班合影。前排左1为班长刘学定,右1为副班长洪河清。
后排右2为卫生队医生高维礼。(高维礼提供)

二营技术室战友合影于外合。
前排左起:李锦堂、龙光杰、金克彬。
后排左起:张伟、王健康、万继忠(金克彬提供)

1967年9月5日,八连遭到敌机轰炸以后,很多重伤员急需输血。
七连组织干部战士前去献血。图为前去献血的人员留影于驻地。
前排中间为副排长徐永才(廖兴团提供)。


军务股长孙传玫 二营营长贾宝林

编辑:乐在其中